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囚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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囚蝶

梁矜的手穿過衣領,她的手捏住了那根紅繩,往下是透涼的翡翠,佛像的輪廓在衣料下若隱若現。

好像要掙開紅繩把佛像扔出去,卻又楞了良久。

沈澤清仍然致力於要梁矜吃藥,他仿佛又不在乎那塊翡翠了。

梁矜沒自小沒做過摔碗砸桌的事,她穩穩當當地脫下了脖子上的紅繩,驀然瞧見沈澤清手裏的兩顆藥,手裏的勁兒不自覺地增大,丟一般把翡翠丟在了桌臺。

翡翠清脆的一聲,不知道有沒有碎掉。

別人眼中像是珍寶一樣的物件,梁矜就這麽丟在硬質的木頭上。

沈澤清懶散地擡著眼,“怎麽不摔在地上,豈不是碎得更快,你這輩子都不必戴了。”

杯子裏的水微微滑出了水波,水順著杯壁溢到杯沿,像是懸崖勒住的馬。

梁矜與他對視,她休息好了中氣也足,“你總是給我華而不實的東西,從來沒問過我需不需要,這難道不是強人所難嗎?”

沈澤清放下杯子,墨色的眸子深不見底,“那就別回去了。”

梁矜瞬間扯開了被子,她擡著頭,挺直了脊梁,“你還能把我關在這裏嗎?”

“為什麽不能?”沈澤清笑了一聲,他成長到今天這個位置,暗地裏不可言說的事不知做了多少,不過是明面上清清白白而已。

別說梁矜有背景,再硬的背景也硬不過首都燕京的沈家,何況梁矜的背後一片空白。

能做到和不想做是兩個概念,可沈澤清的耐心不多了。

梁矜討厭這種寄人籬下的感覺,可在沈澤清的屋檐下她又不得不低頭。

她似乎抱著赴死的決心一般搶過沈澤清手裏的兩顆膠囊,幹咽了下去,咽完咳嗽兩聲才遲遲地喝了兩口水,這種吃藥的方式簡直是奇怪又沒什麽用。

“明天我就要回去。”梁矜的手摸過來那塊翡翠,她在同沈澤清講條件。

劍拔弩張的對抗裏,到底是梁矜先低了頭。

沈澤清閉了閉眼,他偏著頭,望外面的枯萎的蓮花,“請自便。”

梁矜扣著雙手,這繩子像是一條系在房頂的白綾,讓她變成了一個吊死鬼。

一連幾天過去,秋天的桂花開得香氣撲鼻,西海街兩間房裏的臺燈在夜裏明滅了數次。

梁矜想不出破局的辦法,她日日待在西海街的院子裏,忽然發覺自己沒有能走出的日子。

大二學業的壓力不減反增,時間正在悄然地溜走,梁矜封在文件袋裏的文件始終無法交上去,難道她真的要錯過這個機會了嗎。

早上是司機送的梁矜,而沈澤清則是坐了另一輛車。

梁矜低頭見自己脖頸上的一條紅繩,紅得紮眼,她向上拉了拉衣領企圖把繩子遮住,但那是一整圈的繩子,除非穿高領的衣服,否則又怎麽遮得住。

司機送梁矜到了校門,車停在清晨的京大的校門口,在一眾車裏不過分高調,墨黑的顏色,直至看到紅色的標識。

“不用送了,我自己下車。”梁矜背起了書包,她如平時般好脾氣地跟司機說話。

前排的司機朝梁小姐點頭,“那祝您今天順利。”

梁矜抓著書包帶子,禮貌地微笑道:“謝謝。”

下了車,梁矜走進京大的校門口刷臉,走到第一個的路口處,正常走路的速度漸漸地放慢,直到停在那裏。

她轉身,那輛車果然已經離開了。

早起的學生趕著去食堂吃早飯,要麽是跑圖書館占位置學習,沒人註意到梁矜的異常。

學校門口人來人往,保安守在門口確認刷臉認證身份的機器正常地運行。

大學能自由地出入,梁矜出了校門口,她順著手機的導航,坐公交來了燕京的一家醫院裏。

醫生八點開始上班,來看病的病人早早地就坐著金屬椅子開始等候叫號。

梁矜的掛的是精神科,所幸這科來掛號的病人比其他科室的的人少了許多,在上課之前,她排隊進到了醫生的診室。

她失眠的時間已經有了十天半月,每天要寫論文做項目,中文系要讀的書數目龐大,晚上煎熬到天明,她實在不堪忍受了。

簡單地說明了情況,填寫了表格,梁矜要求醫生能給她開些安眠藥。

照顧她的李麗雲會煮上一壺安神的茶湯,她說這樣梁小姐每天都會睡得很好。

梁矜喝完那杯所謂安神助眠的茶湯才意識到它的作用,不怪她不可相信,而是因為每晚失眠的現象沒有任何的緩解。

等失眠的人察覺到危險的時候已晚,梁矜抓緊時間來到了醫院給自己開藥,她不希望自己有精神類疾病。

那太過痛苦,梁矜現在來醫院要求吃安眠藥就是要避免自己出了問題。

醫生見梁矜背著書包,猜測道:“在上高中嗎?”

“不是,在上大學。”梁矜坐在凳子上,問什麽答什麽。

這年頭,上大學也會焦慮到失眠了。

醫生有些驚訝,“上什麽學校?”

梁矜講書包放在胸前,她轉頭看見關上的門,四周都很安靜,“在燕京大學讀書。”

難怪,在最高學府讀書,難免會體會到世界的殘酷。京大是天子驕子的聚集地,即使是被曾經稱作天才的學生也要泯然眾人,畢竟這裏最不缺的就是天才。

被打擊以後,學生焦慮失眠在所難免。

門是關閉的,沒有被破開的跡象,梁矜回答完問題看向天花板,像是在找攝像頭一樣。

醫生在電腦上打著字,眼睛卻瞥見梁矜的動作,這姑娘看起來行為有些刻板。

經過各項檢查,醫生還是給梁矜開了一盒安眠藥吃。

拿到藥,梁矜裝進書包裏回學校。

她休息得不好,眼下的烏青也重。

萬清雅在課上看見以前的舍友無精打采地翻著書,憔悴的面容化了妝也擋不住。

“睡得不好嗎?”

梁矜點點頭,她撐著眼皮抄下黑板上的字,留學的申請資料在腦中揮之不去,一張一張蓋著鮮紅的印章,幾乎成了她的心魔。

萬清雅坐過去,手裏夾著一支黑筆敲著桌子,“怎麽回事?梁矜,你是不是壓力太大了?”

要她說,梁矜這個成績保研完全沒問題,而且聽說她破格近進了系主任的項目組,已經開始跟組裏的研究生共事了,雖說是打打下手,但是如今都講究師門互助,系主任招研究生肯定是自家人優先。

梁矜是本校的學生,專業對口,還如了系主任的組,已經是把她看做是自己的研究生了。

萬清雅要是有梁矜這個成績,她還每天焦慮什麽課業,沒半夜把自己笑醒就不錯了。

梁矜寫了幾個字,她的反應變得有些慢,笑了笑說:“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,最近睡得不太好。”

萬清雅皺著眉頭,可能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糟心事吧,一旦到了更高的位置就還想往上爬。

下了課,萬清雅邀請道:“你中午吃完飯來我們宿舍唄,我們幾個都好久沒見了,你也能到宿舍裏休息休息。”

吳若靈也叫梁矜跟他們一起去吃飯,然後她們幾個正好一起回宿舍。

盡管申請了走讀,梁矜的臉依舊被女生宿舍的機器識別出來了,立刻給她放了行。

進到宿舍裏,吳若靈給梁矜搬了一個板凳,上面貼心地墊了一個軟墊。

幾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,話題繞到了新舍友頭上。

那個後來加入的舍友不在,她跟萬清雅和吳若靈似乎都不熟,不然也不會一個人單獨出去。

實際上那個舍友跟學校所有人都不熟,她這個人的性格就是不合群,獨來獨往。

“你知道當初她為什麽從原來的宿舍搬出來嗎?”吳若靈在背後講人家,她連對方的名字都不敢帶,人類的本質是八卦,所以她心虛也要堅持跟梁矜分享聽來的消息。

梁矜不住宿,她跟那個同學又不是同一專業的,常年兩耳不聞窗外事,自然是什麽都不知道。

吳若靈回答得詳細,“她有輕度抑郁,不知道什麽原因。她原來的舍友偶然知道了她在□□神類藥物,說什麽也不肯跟她住一起了。”

萬清雅替別人打抱不平道:“她們話說得可難聽了,叫人家精神病什麽的。”

“嗯。”吳若靈頗為讚同,“她不大跟我們講話,可她人又不壞。”

萬清雅塗著潤唇膏,“是孤僻點,在宿舍裏也安靜。”

當初姚倩搬出去,她住進來,住了一段時間等梁矜搬走了之後,才說她不喜歡睡姚倩那個位置。

反正床都空了,萬清雅來問梁矜,梁矜沒多想就同意了。

聊了一會兒天,萬清雅要睡午覺,吳若靈想戴著耳機刷劇,主動把床讓給梁矜睡覺。

“不用了,我不困。”梁矜總不能當著她們的面把安眠藥吃下去,而且她不好在這裏一直打擾。

臨走的時候,衣櫃前的落地鏡邊有一個黑色的垃圾袋,梁矜恰好下去也把垃圾順手扔了。

“你說那個,那個是她的垃圾袋。”吳若靈指了指對面的床鋪,“不過我說要幫她扔垃圾來著,她也沒拒絕。”

萬清雅扯著眼罩的一角,“靈靈就喜歡當老好人,這下梁矜替你了。”

“謝謝你,梁大美女。”吳若靈張開懷抱,虛虛地環抱著梁矜腰,感嘆一句美女的細腰,她跟對方說了再見。

垃圾袋沒有封口,梁矜抓住袋子的兩端,打開是紙片和廢棄的盒子,沒有異味,“再見。”

下了樓梯,梁矜平靜地走到宿舍樓門口的臺階,手伸進袋子裏掏了一個瓶子出來。

把剩下的垃圾系上,她利落地丟進了垃圾桶裏。

那個瓶子是吃完的藥,瓶子上寫了氟西汀,一種治療抑郁的精神類藥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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